不万能中年旅店

但为君故 沉吟至今

【吴黄/黄志诚×吴正为】环形废墟 (上)

拖沓冗长,没有剧情,我流私设,还ooc。

《无间道》黄志诚×《保持沉默》吴正为





*

吴正为梦到一个巨大的月亮,而现实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偏差。

 

 

*

北京的冬季确实很冷,这天夜色沉沉的时候北风卷着碎琼乱玉从吴正为的眼前冷峻地走过,香港来的检察官终于感到疲惫落满了双肩。他和前恋人絮叨地讲了许多,先是担忧害怕的关切,又不自觉袒露出最终胜者的骄傲。端木兰是个同样高傲的人,她生得不算高挑,却美得柔而冷、美得高级,作为律师,她有一副称得上白马流星、吴钩霜雪明的皮囊,因而也有人不称她女士,而称她公子。吴正为在她面前总不自觉地软弱,气不过又吵不过,却又没有脾气可发,年轻时他暴躁易怒,像所有的少年侠客,锋利柔情,断剑有声,后来命运磋磨,遇到端木兰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通透圆润了。

 

端木兰问他先前爱过什么人、历过什么事,他从来不愿意说,闷头喝牛奶,仿佛能从里面喝出粮食发酵的味道,后来他们分手,吴正为想了想对端木兰说:“北京……很冷啊。”

 

你没有到过北京,怎么知道北京寒冷呢?端木兰数年后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在离故土千里之遥的北方,如何需要一个人包容我的孤独哀戚?你说香港人到北京怕冷啊,我却觉得深雪中抱住了烧得毕剥作响的薪柴,只不过我又失掉了这火罢了。

 

吴正为眨眨眼睛,他说我和你很相似,这或许是我们曾在一起的原因,我的火在香港,他曾一路烧到我的心间,那里面最赤诚红熟的浆液曾为他沸腾,我的心尖为他开过一朵放情明丽的花,这春天不是哪里都有,其间已有十余年的枯荣代谢,假如我离开香港,我就无力再去侈谈爱与生活。

 

“那你今晚就要回去?”端木兰言语间的挽留很少,荡在话语的最底层,更多的是无奈与困惑,于她,吴正为口中的那个“他”或许会成为永远的秘密、隐秘的伤疤、不可说的色彩,她已无意于去获知谜底。

 

吴正为送她到北京的家门口后打到一辆车,手扶着车门,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不了,我明早回去,今晚在酒店住一夜。”

 

他没有多做解释,前恋人也没有追问,他们终于达到最终极的默契,在沉默中达成距离与理解的双生。

 

多年前他始终未能与爱人做到这一点,倒不如说,拌嘴和争吵也是调情的一种方式,吴正为想到这里,在后座不自觉地笑了。黄志诚警司正是他的那位神秘恋人。说是神秘,倒也不算,当年他们很热烈,放得开,他意气乖戾,爱意翻涌起来,在黄sir同事面前便大喇喇地去牵他手,嗤嗤地笑黄志诚的惊愕,他们的恋情像这天下所有人尽皆知却又心照不宣的秘闻。

 

彼时黄志诚和他第一次私下的交流,是在西九龙的警署,那时他还是一名小律师,奉命去保一位顾客出来,办案的阿sir姓黄,长得很有异域风情,那时香港还在尴尬的割断中。不能否认,黄sir是好看的,他的眉眼里还有最原初的美与异色,吴正为不可避免地多看了几眼,黄志诚便好死不死地和他对视了起来。

 

“黄sir看什么?”吴正为贼喊捉贼地先发出质问。

 

黄志诚的回答拖延了好几秒,才向旁移了移视线,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吴先生看起来很眼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这样的回答使吴正为不由得在心里发笑,这是什么老套的台词,就算是说给十几岁天真的小姑娘也不会奏效的。

 

“哦,难不成许多年前我还见过你,今天是合该我们重逢?”吴正为顺着他的话去逗他,黄志诚也笑了:“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天他刚出警署就接到一通电话,陌生未知的号码,接通后是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意识到刚刚听过这个声音,吴正为转身去看,二楼的窗口站着黄志诚,姿态放松地倚在窗边,正轻轻向他挥手。

 

 

“吴先生,你好吗?”

 

 

吴正为至今没想明白黄志诚为什么要没头没脑地说这么一句,端庄狎昵,也许当时自己就是被这奇怪的一句话迷住了吧。

 

你好吗?黄先生,你好吗?吴正为看着夜空中徐徐飘落的雪,也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万文芳爱极天使这一征象,那么这凛冬的雪片,可以是坠落自撒拉弗之身的羽毛吗?雪,我们说,它是粹白的,那么它又如何不是葬礼上燃烧殆尽的余灰、渴死的白鸽、大自然悲悯的奠仪?

 

真希望他的葬礼上曾有一场雪,因为祭他的人实在太少了。吴正为站在酒店的门口伸手去口袋里摸烟,两只口袋都空空的,他徒劳地摸索了一阵。我始终学不会告别,学不会挽留。吴正为在内心悄悄地叹息,方才与端木兰分别,后者在他关上车门坐定之后轻轻敲了敲窗,用口型对他说:再,见。

 

他转身走到酒店里取暖。

 

这晚吴正为做了一个很怪诞的梦。睡意朦胧之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到房间里流着银色的河,这河水中没有鱼,有的只是粼粼的波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脸上,吴正为睁大了眼睛去看。他终于明白这不是河水,是隆重浩大的月光,迤迤然铺满了整个房间。

 

巨型的月亮挂在他的窗前,这显然是违反常识的,吴正为走到落地窗前去观看。但月亮确确实实在窗前,那样巨大的、裸裎的月亮,以压迫的姿态填满了窗户,他想,假如他是精通天文的,他甚至可以指出那些苍老的坑洞是哪一个失落已久的遗址,多少、多少年前曾有谁投向了月球,可惜他是不知道的。吴正为震惊之余,又伸手揉揉眼睛,他的本意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不承想竟揉出几滴咸湿的泪水,不可控制地大颗大颗落在他还有被窝余热的手心,汇成一汪浅澈的小小湖泊,那里面也映着月亮的剪影。

 

该死,多大的人了。吴正为暗自埋怨自己不可控而无理由的脆弱,又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月亮已经消失了,玻璃窗外是永远不会进入睡眠的、霓虹灯的城市。人工的星河喧宾夺主,自然正在沉睡。

 

梦里吴正为躺回去睡觉,睡前又觉得可惜没能拍一张照片,回香港后发条推特。

 

 

 

闹钟开始吵嚷起来,把吴正为在法庭上百战百胜的美梦刺啦撕开一道破碎的缺口,白昼从这里走进去摇醒他。吴正为有年份悠久的起床气,暴躁地拿起手机准备关掉闹钟的一刻,手指却突然停了下来。

 

啊,我还没睡醒吗?他眨眨眼睛,把手机息屏后又重新打开,那年份与日期确实一字没有改变,并不是睡梦初醒时的错觉。他又开始试图打开社交软件,却发现手机并没有信号。

 

什么情况?

 

吴正为坐起来穿好衣服,在洗手池边刻意用冰凉的水流刺激着自己面部的感官,惧冷的他很快感到轻微的颤栗,部分知觉开始缓慢钝化,于是他决定:回去便换个手机吧,这也太吓人了。

 

时间是一九八二年夏天的早上八点,他的房间关掉暖气就会逐渐冷如寒冬。

 

吴正为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炽烈夺目的太阳、无边的海岸线与熟悉的城市高楼,房间内的电视也成了无法开启的摆设,他的世界退缩了,像蜷在一个狭小的水晶球中。

 

手指点开通讯录,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吴正为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他明朗这里面每一个电话眼下都不会再被打通了。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以赴死的姿态从沙发上弹起来,他想,那我出去看看。

 

事实上,世界一旦荒诞起来,它便会笔直地坠入断崖与无尽的回廊,荒诞地不断荒诞下去。吴正为推开房间的门,眼前便是小巷中的街道了,葳蕤的树叶间,溽暑的阳光像瓷器碎片细碎地洒在地上,风中有鸟鸣声。八二年的、香港的一个盛夏的早晨,沉静而狭长的,衰老都缓滞的小巷中,二零一三年的吴正为正在陷入对自我和世界的困惑中。

 

他的打扮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于是他又回房间翻找出一条西裤与衬衫——鬼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衣服,一边卷着袖子一边试图走出陌生的小巷。这条小巷的终点开阔起来,竟然是直通一处游人稀少的海岸,阳光慷慨地在陆地上形成洪流,于海岸线的边界处和海浪的残躯与白沫融成一瞬的海洋美丽的吻痕。

 

吴正为往大海的方向走去,皮鞋踩在灼人的白沙上,细沙像游鱼似的钻进他的鞋子,于是他又脱掉皮鞋,提在手上悠闲地走着。奇怪的是,面对这样无法可想的荒诞处境,检察官一如既往地不可思议地冷静,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恐惧时间的差错。吴正为自己心里一直明白这样一件隐秘的事实,十一年过去了,北方的候鸟已繁衍了几代,江南的梅子熟了几回,香港的楼推了又盖,许多的故地已变迁得叫他不敢相认,三千世界芸芸众生,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自己固执地留在原地了,他像干涸的港口、凝滞颓败的血迹、涸辙中已死的鲋鱼,就这样地为自己原地画一座牢。端木兰与他分手,多少也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

 

然而时间却把他拉到更远更早的时候了,这时他还没有与死去的爱人相识,倒不如说,他的爱人还完好地活着,大约二十岁,年轻而炽热的灵魂,沐浴着生命的光热,柳树抽条一样的生机盎然,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吴正为不感到茫然,反而是体会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放松与宁静,大抵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刻某人正全须全尾地活着某处,这样的时间的差错,与其说是令人恐慌无措的错误,倒不如说是时间在亲吻他溃烂而难以自愈的伤口。

 

他把鞋子放在脚边,在沙滩的一个边角处坐了下来。远处有二三情侣在躺着晒太阳,而近处的海水中,一个青年正在浅水区独自游着泳。青蓝色的海水涂抹在他光裸宽阔的脊背上,水流勾勒出年轻人健美优雅的手臂与挺拔的颈项,白色的波浪与泡沫被他的身体所斩断,仿佛信仰也是可以折断在他手中的。吴正为一只手撑着脸看着,心想黄志诚现下大概也正是这样吧。

 

青年好像是游得疲倦了,于海水中划出一道水波,敏捷又平静地在浅水中站起来,慢慢地朝吴正为这边走来。后者的心莫名地颤栗了一下,青年在沙滩上踩下的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吴正为的心上,他明白那年轻人颀长的身影正在不可避免从漫漶走向清晰,然后,他竟然像一个十足的懦夫一样闭上了双眼。

 

“先生,我可穿了泳裤,你不必是这个反应吧?”

 

清脆稚气了些,但没有错。吴正为真想大喊一声,但其实他不知道喊什么好,他只知道自己的灵魂在落跑,而他心上溃烂的伤口,正在涌出柔软而孤独的血。

 

 

 

我可以……可以仔细看看你吗?吴正为忍不住说出这句唐突又奇怪的话,他把声音放得很低,仿佛是在跟自己耳语。

 

二十岁的黄志诚反应了一两秒,然后笑了,他说:“可以啊,想必先生觉得我长得有点像外国人吧?”

 

他才敢抬眼仔细地去观察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爱人,眉眼舒张,面目轮廓鲜明而清晰,海水浸透了他的头发,顺着鬓角滴滴答答地流着。他的眼睛太明亮了,多情而又纯情,廿年后这双眼睛会流露出怎样疲惫而复杂的目光,这是当下不敢也不会想的。这样的青年人,你总会希望他是不落的白日焰火,永生的玫瑰,云上的,轻盈的月亮。

 

“不……我知你是真正的香港人,只是你的父亲是英国人罢了。”

 

“哦?我们见过吗?先生是怎么这样了解我的……您贵姓?”

 

“免贵姓吴,我熟识一位朋友。”吴正为说,“他很了解你,你是警校极优秀的学生。”


tbc




开学后时间窘迫,加上业余爱好众多,一直拖着写不完……于是先放一部分以说明我还不是僵尸号,然鹅,上一篇让我分段投放的文我已经咕咕快一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

评论 ( 17 )
热度 ( 39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不万能中年旅店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