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万能中年旅店

但为君故 沉吟至今

【万张】君子之梅

_(:з」∠)_爬入史同没多久的小新人,文渣,请诸君谅解。




*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少年抬头瞪大了清澈透明的双眼,眸子晶莹得仿佛点开就化作一滩春水,“先生,崔道融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须知此与治国无关……”先生的眉头蹙了起来,他惯常是不喜欢小皇帝看些于治国安邦无用的书。
“先生……”少年有些委屈。
  窗外的春光暖意融融,宫里豢养的猫儿卧在阳光中伸着懒腰,白毛尖儿上抖着金光。东风让书房中也弥漫开春花烂漫的清芬。

到底是个孩子。

先生无奈又温柔地笑笑,好像春光莹润了他颦蹙的眉宇,“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少年一扫怏怏的神色,欢快地笑着和道。
 他走到少年旁边,将手里的经书放在案上,“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看着少年绽开的笑容,他顿了顿,接着道:“诗人是在病中怜惜梅花,不愿北风早早将其摧残罢了。”
 少年若有所思,“那……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先生一怔,嘴角不禁噙着一丝微笑,上扬着好看的弧度。
 他的先生当真称得上璞玉浑金一词,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才貌双备的翩翩少年郎。
 少年不知是醉在了先生的浅笑中,还是醉在了墨香与清芬的互不相让中,“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像极了先生。”
 猫儿也伸出爪子,拨弄了几下绽开的春花,抖落下几片不甘心的花瓣。

*
 今年初春较往年冷的多,梅花颤颤巍巍地开在枝头,许多枝桠还是光秃秃的,而后果不其然地来了一场倒春寒。
 这对于指望着天再暖和些就可以出去玩耍的朱翊钧来说不啻晴天霹雳。
 于是在某一天不经意睨到外边飘起雪花的时候,朱翊钧几乎是欢快地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先生!我们去看雪吧!”
张居正轻咳几声,严肃道:“陛下,这是在上课。何况天寒伤及龙体,岂是臣所能担的罪责。”
“先生……”他从小就知道私下里对先生撒娇是很管用的,先生纵然有时严厉得吓人,却是很宠他的。
自入冬的一场雪后就再没落过一片雪花,干冷的冬季显得压抑委顿,万万千千生灵似乎沉入死寂。
小皇帝压抑了很久了。
张居正犹豫了少顷,还是说道:“好吧。陛下穿厚些,免得着了风寒。”
朱翊钧呼地一声像一阵年轻的风刮出门外,根本没听张居正的后半句话。

像个痴儿一样,朱翊钧每一脚都使劲踩在方才积了薄薄一层的霜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笑得天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白雪……白雪却嫌春色晚……”朱翊钧不知哪来的诗兴。
“故穿庭树作飞花。”张居正撑着纸伞,怀里抱着一件披风,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陛下走的这样急,下次不许出来胡闹了。”说着便轻轻地放下伞,将披风细致地抖开,弯了腰替朱翊钧披上系好,口中虽训斥,但动作却极轻柔。
朱翊钧定定地盯着张居正为他系披风的手,手指修长,指间有些微因常年握笔而磨出的茧子,部分血管的脉络很分明,涌动着生命力。一片雪花飘在他手上,染着浮在表面的温存便化了,融成水滴,朱翊钧在水滴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满头霜雪。
“先生手冷么?”朱翊钧哈了口气,一团白雾氤氲在面前,像个软糯的团子,却又四下散了。
“无妨,谢陛下关心。”张居正复撑起伞,轻轻地拂掉朱翊钧头上的积雪,方要抽回手的时候,朱翊钧抓住了他的手,本想挣脱,最终作罢,任由矮了自己不少的少年牵着自己的手。
少年人的生命力旺盛,热血在胸腔中沸腾着,手像个暖炉一样。
“蒙陛下抬爱……”张居正刚想说点什么,朱翊钧就惊呼起来。
“先生,这梅花真好看!”
抬头细看的时候,漫天飞雪如柳絮一样随着风纷纷扬扬,已比方才大了不少,落在许多花木光秃秃的枝桠上,落在傲霜斗雪的梅花上。原本零落的梅花此刻却温柔而又绝不屈从地抵抗着风雪,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红梅更像是染上了鲜血,在白茫茫的世界中星星点点得刺目,又像是某人撒在白绫上的鲜血,还残存着余热。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陛下喜欢红梅,还是白梅?
唔……红梅!
为何?白梅岂不清纯高洁?
白梅固好,还是混于雪中,红梅醒目,何况……它像极了先生!

张居正一怔,有些好笑地问:“这如何说?”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朱翊钧调皮地笑了,“这诗我还记得,何况先生穿红色的官服,不就是红梅么?”
张居正哭笑不得了。
“白梅似雪……”他颔首笑道,“是了。不过……”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朱翊钧放下张居正的手,蹦跳着向前,而后顽劣地攀住一枝梅,将它生生折断,梅在枝头颤抖着。
刚想呵斥他没有一点君王形象,那孩子便小跑过来,抬手递上一枝梅花,笑得真诚,似乎要融掉这遮了天光的霜雪,“先生,送你。”
张居正再不能斥责他,伸手接过了梅花枝,就像是接过了什么无上的至宝,“谢谢。”
朱翊钧再没有这么高兴过,“先生定要陪我看一世白雪与红梅!”
张居正温柔地笑了,腾出手摸了摸朱翊钧的头,“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臣自当尽力。”
朱翊钧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也不愿明白,他只知道先生会陪自己,就好。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很多的雪和梅要看,他还想去看蜀江水碧,卢沟晓月,他还想去看泰山,看大海,他想玩的还有很多,先生会陪他走下去,绝不会像父皇一样离开。
不过先生大概不会同意去吧。
朱翊钧忽然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和先生说。
张居正回头看了看身后,大雪落在他们走过的来路上,像在上下一白的荒原中,没有什么旁的,人如一芥,荒凉也在逐渐掩盖住由清晰走向漫漶的脚印。
屋檐上,已经积了很厚的雪了。

*
“哗啦。”
万历拂掉了案上的东西,连带着一堆雪花般飞来的折子。
老成的内监们还是面无变情,只伏下来道声“陛下息怒。”
“好……很好。”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没有陪朕走下去,还骗朕那么多年。
可笑可恨。
他不知从哪来的滔天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溺死其中。
无论掀起什么滔天巨浪腥风血雨,他好像再不在乎,他又似想讨回来什么,将平生的最疯狂倾泻于张家。

这人残忍,好歹也不给自己留个哭泣缅怀的念想。好端端的走了,还要带走那个小朱翊钧。

他也原以为自己不会痛的,早是没了心的人了。
却在一个风疾飙号的夜晚颓然跌坐在书案前,掩面而泣。

“先生功大,朕无以为酬,只是看顾先生子孙便了。”

*
朱翊钧回过神的时候,一阵迅猛的夜风从打开的门窗中吹了进来,殿内空旷,吹到他的时候已温柔了许多。
风像通了人性一样,哗啦啦地翻着一本书,旁边的烛火也震颤着来回跳跃,翻累了,便将一瓣梅花落在上面,就此告辞。
是瓣红梅。
摆了摆手让想来关窗的内监退下,朱翊钧眼睛有点刺痛,他伸手去抓那瓣微翘的红梅,却看到了摊开的书上隐约写着一句诗,摇曳的烛火下有些斑驳得不太清楚。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朱翊钧的指尖像被火燎了一样,猛地抽回手。
长夜将近同晨光争胜时,明暗难分。
他定定看着那片花瓣,莫名有点害怕却不愿挪开视线,很多刻意隐藏了多年的东西一点一点浮出。
忽然忆起点破碎的事情,好像当年曾有人这么说过,故相临终的时候,有一枝枯萎得早已干瘪的梅花放在床头,看的很重要,但没有随葬,说是要还给原主,因是没有遵守当年的约定,可到底是什么约定原主是谁,到了撒手人寰,故相也没有说出来。
最终抄家的时候,大抵是扔掉了。
眼前的梅花瓣笼着浅黄色的烛光,像丢进了温热的汤水里,要将一身绯红如血化开。
故相其实早已付清了尘欠。
亏欠着对方的,到底是谁。
朱翊钧缓缓阖上酸痛的双眼,眼中却仍有那瓣红梅的影子。
那个时候,到底是要说什么?
漫天的薄雪安静地落下,不知餍足地吞没掉一切些微细小的破碎声响,皇城像披了一身素缟,再由梅花,点上殷赤。
记忆里故相的周围白茫茫一片,绯袍紫绶,像金红的赤血。
脑海里突兀地跳出一句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如果可以,好想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听他讲课,看他笑。

不信人间有白头。

啊,是了,是要说那句……
“先生,你放下伞好不好,这雪落在身上,很舒服。而且……你我霜雪满头,是否也算得白首?”
也算得白首。
梦里那人也曾报以微笑,然后当真收起了纸伞。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人人都说梦里和现实不一样的。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朱翊钧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红梅在晨光的熹微中风姿绰约,他一刹那产生了奇妙的错觉。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长夜已过去,晓天始白迎朝晖。









其实最后有几句是来自麦克白斯的,最近特别钟情(ง •̀_•́)ง
看过两次文以梅花喻太岳,其实我也觉得梅花很合适的,而且须是红梅
‌(才不是因为穿红色官服的原因)
最开始想写是因为看到了那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迷之觉得说的好对啊,喻太岳好合适啊_(:з」∠)_
嗯,其实我就是小学生文笔,但就是想写,果然有种举鼎折肱的失败感orz各位不嫌弃就好。
复制粘贴过来再排版想哭。
谨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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