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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君故 沉吟至今

【非cp向|巴&石川】恶鬼

犬与狼的时间这个梗是我强行加入的,按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时对马有没有狼我也懒得考证了(反正九州有,就假装大家都知道)

传统的终结查看屋内物品的时候有仁的拜师帖,上面写了石川师父的全名,是石川贞信

尝试新文风写成了一坨答辩,,,,,







巴十四岁时,腰间别着一个白色的狐面,站直了还不到石川的胸口,只不过是来自小小的农户的女孩子。行了大礼,从白天恳求到晚上,石川仍然不肯见她,只隔着拉门冷淡到不着情面地说了几句话,让她自己在道场里随便找个地方睡觉,明天一早赶在他晨练前离开。


第二天石川前往平日里习射练手的地方,看到巴仍然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心中大为光火,正打算拿出武士的威严勒令她离开,然而农户家的女孩子背对着升起的太阳,两只眼睛像野兽一样明亮,带着未曾被驯养过的神采说:我只射一箭,请大人看好。


石川还没来得及阻止她,武士的私人道场,怎能允许你这样的人在这里放箭呢,然而那一箭毕竟已经离弦了,他从未想过一个孩子可以出手快到如此令人悚然的程度,当时便直觉微妙。巴射完那一箭,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是那枚狐面还遗留在她用来过夜的草堆上。对马最厉害的弓道大师此刻心里已隐隐有所察觉,他走到树前,箭头已牢牢钉入树干,挂着一只甲虫的残躯。


巴下山只走了很短一段路就被人叫住了,身后传来分明是石川的声音:你的面具。




石川道场所在之山的下方是日吉泉,一个与温泉共同生活的小村子,小到只要出现了陌生人,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本村居民。那一年开始,村子里便常常出现一个新来的女孩子独自泡着温泉,和衣服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枚白色狐面。村民向她打听身份,她便非常得意地说:我是石川大人的关门弟子,巴。然而石川本人却直到第二年才终于肯对村民们承认这件事,气得巴整整一年都在和村里的无赖斗嘴,时不时偷杀掉一两只鸡。


您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下山前往温泉呢?反正都要去,明明只是顺路的事,您却不肯这样做。


石川听了,一向板正得像石碑一样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惊愕,他有点严厉地对巴说:先不要习射了,我会请人来教授你武士之道与师生之礼。做我的弟子,一言一行都需要恪守规矩。


巴则听了头大,因为不好好学习被关了三天禁闭,气得石川要按着她伏地谢罪,巴把狐面从脸上取下来,恭恭敬敬地低头——然而不是对着教授武士道的先生,她根本不需要看石川的表情,只是很简单地问道:师父,禁闭冥思的日子里我又想到了一个搭箭的小技巧,您想不想看看?


石川瞥了一眼满脸怒容对他已全无尊敬的友人,转而对巴说:跟我去靶场。


也正是这一年,日吉泉一而再、再而三地有家禽死去,一箭封喉,村民们还是决定冒险爬山找上道场,向传闻中脾气很差不好相处的那位弓道大师告状:巴果然是您的弟子,分明是她干的,这难道是武士行事的道理吗?


巴其实还不是武士。石川心下默默地想,转瞬便自觉不妥:为何像那个逆徒一样开始抖机灵了?这不是他的为人。向村民们承诺会主持公道约束弟子后,石川站在树前,想起了那支箭。以巴的天赋,想向他展示技艺有很多种选择,然而她根本是不假思索,出手中有视某种东西如无物的平静,这便是那个微妙的感觉。即使是在武士之家或者名门望族,从小接受了礼仪道德的教育,也总有孩子爱残忍地玩弄小动物,邪恶却单纯:只是找点乐子罢了。然而这种孩子的邪恶,往往草蛇灰线,比成人的心机更令人不安。巴究竟是这样吗?


夕阳的暮色中,巴终于出现了,石川冷着脸不说话,坐在那里等她。


还在长尾家担任弓道指导的时候,弟子对他讲过一件事:在一个很遥远的蛮夷国家,有这样一种说法,他们将黄昏时刻称为「犬与狼的时间」,也就是说,太阳西沉,在暮色中人世间的轮廓都变得朦胧恍惚,一个人站在那里,无法分辨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究竟是忠诚的家犬,还是捕猎的野狼,在这个时间,善与恶的界限漫漶在夕阳的血色中……


那名弟子正是长尾博基。


巴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然而那不过是恶作剧罢了,心中不以为意地坐了下来,却没有等到预料中的严厉斥责。石川已拿出了一张弓,精致且美丽,乃是弓手欲望的象征,他问巴:你确实已决心做我的弟子?巴说是。


你把它拿走吧,作为我的关门弟子,不要再用那种不像样的东西。


巴在等着石川继续说下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过石川迟迟不再开口,等到巴的腿已经麻木,悄悄地挪动小腿的时候,石川突然说道:我从长尾家自行引退,隐居在这里发誓不再教授任何人弓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事已至此,巴躺在自己的卧房中,心想已无法再做石川师父的弟子了,不过就此收手离开,那也并非她的作风。窗外烈风雷雨,石川在室内挑灯,凝视着那把长尾家主赠送的半弓,鲜红如血,即使并非作为荣誉的纪念品束之高阁,他也绝不会使用这把弓了。更何况,这……已不再是荣誉,对于弓手而言弓究竟是什么呢,只是绝非与刀等同罢了。想到这里,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在闪电的映照下,纸拉门上透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师父。那是巴在说话,石川疑心她绝非如此胆小怕事会畏惧雷电的女人,然而巴也不做解释,只是没头没脑地站在门外问了一句: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恶鬼吗?


石川一时无语,片刻后如是回答:若有神明,便有恶鬼。


巴立刻便离开了。




第二年开始,巴果然不再和村民一般计较,老老实实地待在道场里习射,出手如同雷电,得到正确引导的天赋好像神明现世,令人为之目眩良久。石川一生迷恋弓道,深深为这样的姿态着迷,自然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传授了所有技艺,当然也严厉得前所未有,令人难以忍受。


学有所成的巴再挽弓引箭时,身上已俨然浮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如今再对人自称石川贞信的弟子,已没有人还会有所怀疑了。


有一天石川打算骑马去拜访先前不欢而散的那位友人,不成想罪魁祸首却缠着他非要一同出行,美其名曰既可以让练习很久的自己也散散心,还能去向那位大人负荆请罪,拿出诚意亲自道歉。石川考虑了一会,为她借了一匹马。


并辔同行的时候路过随风摇荡的芦花海,巴娴熟自然地从马上俯下身去用手触摸,石川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巴是一个谜团,而谜底分明已呼之欲出,只是,却又怎样也看不清。


和友人见面后,巴大大方方地站出来行礼道歉,并且主动请缨展示学业与射艺,友人和石川站在廊下观赏这手百发百中的精湛射术,不由得感叹道:巴是个好弟子啊。只是,你的话我也考虑了,我觉得她不会答应的,因为看起来就不会。


当天晚上留宿友人家中,用过晚饭后石川把巴叫了过来,并排坐在檐廊下,满天星斗。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巴的腰间别着那枚狐面,从来不解释缘由,不一样的是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十四岁野兽般的女孩子,又或者……谁知道呢。巴百无聊赖地呆望着夜空,突然发现一颗正在坠落的星星,非常远,在视线几乎快要捕捉不到的夜幕深处中划过,像熄灭一样消失了。石川没有看向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打算收你为养女,既然你也没有家人了,如果你想,可以从此摆脱庶民的身份,成为一名武士之后,凭借这份天赋立身。


巴听得完全呆住了,又转头望望夜空,心有戚戚地伏地叩首。回到道场之后,说是既已出师,想要独自出去游历一番,半年都不再有消息。


巴的名字再出现的时候,已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为了银钱轻易地从事了杀手的活计,用那把极漂亮的弓无声中取走许多人的性命,为祸一方。石川偶然在行商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仿佛白日撞鬼一样,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去,于廿日后与巴狭路相逢于林间。


林间竹影密密,落光成雾,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看清远处来客究竟是谁的,但巴就是知道,若是说从未想过有一天师徒相对如此,那一定是谎言,她默默地从腰间取下那枚白色狐面戴在脸上,将那把弓紧紧攥在手里。一时林间寂静无声,连鸟兽都惟恐避之不及。武士之间的决斗,或许就是这样的吧。想到这里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叫了一声师父,话音刚落,令人震悚的破风声可怖得不似这世间的造物,巴狼狈地摔倒在地,捂着被击碎的面具一角放声大笑。这时她的同伙才纷纷从竹林中现身,原来她已啸聚山林,成为一方贼寇了。


巴藏身于手下身后,一边撤退一边大笑道:我虽天性如此,你也绝非善类!




蒙古人的舰队出现在海面上时,地头召集各家族的家主,当然也包括岛内知名的武士高手,要求他们开始备战,预计于小茂田海滩迎击敌人。群情激愤斗志昂扬之际,只有石川一个人坐在一旁仿佛不存在一样,志村看在眼里,拍了拍外甥的肩。散会后境井仁跟在石川身后,石川问他境井大人有什么事,仁说:许久未与您见面了,当年拜您为师却没有好好学到点什么,战前还来得及讨教吗?


石川转身看着仁的眼睛。当年他还在长尾家担任弓道教头时,仁经常和长尾家的孩子厮混在一起,偷偷背着老师说坏话,还起了外号管他叫恶鬼师父,被抓获现行后挨了父亲好一顿教训。石川贞信是一个自信自负的人,严于律己也严以待人,他的一生恐怕只对两种东西忠诚,一是作为家臣、武士的本分,二便是弓道了,除此以外,目中无人,只是因为脾气古怪总是冷着一张脸,才不轻易显露那份恃才傲物的真心。仁感觉儿时那种老鼠见了猫似的心情差点就回魂了,只是此时此刻,说不上来哪里不太一样。


石川摇了摇头说:不,来不及了。




蒙古人上岸的那一天,石川跪坐在道场中,迟迟没有动身,不知道是在考虑什么。志村知道他绝非临阵怯战之辈,也没有遣人去催促他,备战如常。


等到太阳已经西沉,临近黄昏的时候,石川才终于仿佛大梦初醒,急忙策马前往战场,然而说到黄昏时刻,黄昏也是鬼神最容易出现的时候,人与鬼并存于光天化日之下……那正是逢魔时啊。


石川毕竟是石川,敏锐地察觉到了拉弓的声音,翻身下马躲过箭雨,高处昏暗的草丛中不知埋伏了多少弓箭手,只能看到簇新的箭头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后来向境井仁讲起这件事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被人伏击而已,然而,石川自己也不能明白当时真正发生了什么,只是仿佛在和自己的影子对局一样,那种极为残忍的熟悉感如同陈年旧疾般再次发作,即使他知道这还不足以触及真心。


「巴」这个名字,是真名吗?他问,几乎是在同时就后悔下了一步臭棋。


那支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他的心,正如巴无可置疑地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精准无误、疾如风雷的箭矢了,石川被重型箭冲倒在地,紧紧地攥着那支如神谕般降临的重箭,血色的死亡从天幕上倾泻而下,从中站立起一个瘦小的黑影:少女,才到成年武士的腰间,戴着一个尚未破损的狐面。原来死神的化身拥有着这样孩子气的外表。


石川终于认命般地松开手,等待死亡来收取他的生命,既然是战死,倒还不冤。宏日当头,死亡小小的,迈着轻快的步伐,取来他的弓对着阳光把玩,可是,死亡的彼岸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太阳呢,对马最厉害的弓道大师突然惊出一身冷汗,他仰头望去,少女死神弯下腰,摘去了面具的脸正浮现在上方。


那分明是巴的面孔啊。


十四岁的巴,狡黠,天真,有最纯粹如冰雪般的恶意,折磨人像做游戏,全然不懂死真正是什么东西,使用弓箭如同代行神明的权杖,在空虚的泥沼中无知而纯真地滥用着自己的权力,邪恶得令人心惊,永远无法被驯养。然而这毕竟是后话了,此时此刻,有着巴的面孔的少女死神弯下腰,露出一个十四岁的笑容,她轻轻地说:师父,这世间确实是有恶鬼的。


那就是我呀。



石川贞信好像复活一样从雪浪般的芦花之海中起身,摸了摸胸口,安然无恙,还在人间。然而赶去小茂田海滩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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